岛上的流浪狗,
其实很少出门看世界。
他们连出岛的“绿卡”都没有。
名义上称“流浪”,
只且能被界定为:
在方圆固定的范围内,
居无定所,
食无定餐。
比起独居失孤的老人,
他们是生来漂泊,
命途多舛,
圈定的领地会随时被侵占。
旺财就是这样一只海岛上的流浪狗,
他的名字和他的长相一样随意。
生平年月不详,
在桥头的烧烤摊,
那么小又脆弱的一只。
童宝将他带回小岙,
从此便算有了归属。
旺财长相并不讨喜,
还有很丑的“地包天”,
符合一个流浪狗该有的气质,
就是丑萌丑萌的。
如今他的官方主子是小蔡,
小蔡对旺财,
就像对自己亲儿子一样。
给他洗澡,
修剪毛发,
喂养狗粮,
教习简单的狗生礼节,
也带他劈柴喂马面朝大海。
旺财习惯坐在小蔡电瓶车的踏板上,
有小蔡的地方就有旺财。
对小蔡来说这是工作,
对旺财来说,
或许就叫兜风吧。
小蔡回乡过年的日子,
旺财又回归到了流浪的狗生。
好在他知道小蔡有亲人,
我们都是小蔡的亲人,
他就每天都来奉化渔会“值守”,
这样至少不会饿着肚子。
我们有什么,
也就会给他吃什么。
他常常窜进屋里来,
扒在我的腿上,
由于牛仔裤破了,
他的狗毛刚贴上来,
是冰凉。
我就叫他走开,
虽然我知道,
他不过是想和我们多亲近罢了。
毕竟失宠的岁月,
他也想有人让他撒欢。
其实旺财已经被小蔡驯养得很通人性了,
基本不会叫唤,
只是多日没有修剪毛发,
蜷在地上像极了一团棉纱线拖把头。
走夜路的时候,
会不小心踩到他的尾巴,
这才听到他惊恐无辜的叫声。
但是今天他又叫了,
当我抬头的时候,
门口有两只狗,
一黄一黑,
和他对峙。
旺财的叫声,
是对领地的宣誓,
很显然,
他成功了。
小黄和小黑怏怏地离开,
旺财又静静地,
趴坐下来。
他不太喜欢阳光,
所以一般都会栖身阴暗的地面上。
就像这样:
我叫他,
他回头看我。
我说“旺财你真是一条好狗”,
他听不懂却也摇摇尾巴。
我说“带你去买火腿肠!”
他跟上了来。
路过垃圾桶的时候,
他又去看那几只猫仔了。
每次他们都要相互打量一番,
这是来自垃圾桶王国的挑衅。
但是我走了,
他就又跟了上来。
有时候也会跑在我前面,
因为他比我更熟悉这里的道路,
熟悉到他知道我会往哪个方向拐,
就会在拐角处等我,
然后再跑。
平日里疏于给他水喝,
有铜钱草茂盛的地方,
他就知道有水源,
会这样扎进去饮水,
吸溜吸溜地猛喝。
不过他无论趴着还是坐着,
都像是棉纱线拖把,
是一个会站立会行走的拖把。
我买了三根火腿肠,
见他心急,
头半根没有完全解开,
就扔给他。
他吃得不利落,
咬了几下放弃了。
我无奈进厨房用剪刀撕开,
才算保全了他的口腹,
因为我要离开小岛了,
我只是希望下一次来,
他能记得我。
虽然小蔡也快回来了。
其实我哪懂得养狗啊,
我不过是从旺财的眼里,
看到了许多个他人和自己。
看到了生命的不确定。
这种“狗一样的生活”,
倒更像是很多现代人的日常。
只是流浪的半径,
比他们要大一些。
当然狗不一定这么认为,
他们比人更懂得,
什么叫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