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Facebook审查东南亚假新闻，难在哪儿

编者按：本文选自 KrASIA，原文标题：Can Facebook’s new Oversight Board beat fake news in Southeast Asia?作者：Khamila Mulia, Ursula Florene, Stephanie Pearl Li

自2018年起，社交媒体巨头 Facebook （脸书）就不断爆出丑闻，这其中包括：某些国家利用该平台分发各类虚假政治信息，Facebook 官方未能及时制止平台内针对缅甸罗兴亚人的仇恨言论及谣言，以及放任剑桥分析公司非法使用数千万用户个人数据等。

一连串风波后，马克·扎克伯格发誓要创建一个独立的内容监督委员会，按照扎克伯格的设想，每当 Facebook 的中出现包含种族主义、仇恨言论、暴力语句的负面帖文时，该委员会将迅速采取措施，“尽到一家大型企业的社会责任”。迄今为止，Facebook 在搭建和运营该委员会的过程中已投入了1.3亿美元。

由20名成员组成的独立监管单位“脸书监督委员会（Facebook Oversight Board, 以下称 FOB）”需要甄别言论自由和错误言论，并对出现在 Facebook 和 Instagram 上的“含有误导内容的信息”加以删除。有人评价，FOB 就是 Facebook 的“最高法院”。 

而负责东南亚地区 Facebook 内容审查的，是印度尼西亚英文刊物《雅加达邮报》高级记者恩迪·巴尤尼。巴尤尼告诉 KrASIA，FOB 东南亚将于10月中旬开始正式的审核工作，目标是在第一年至少裁决100个案例，并着重审核社会广泛关注的热点新闻。“我们将受理对于东南亚各国社会产生重要影响的新闻和其他内容。委员会必须在90天以内对呈递的案例做出裁决。" 

FOB 的成立是 Facebook 尝试重新赢得公众信任的最新努力，但人们怀疑，该委员会有限的成员是否真的能解决 Facebook 所面临的一系列问题，以及，该委员会的运作是否真的会对东南亚产生积极影响。毕竟在东南亚，Facebook 中的假新闻和仇恨言论已经带来了严重的后果。而眼下，FOB 在东南亚的工作还面临着“三座大山”。

巴尤尼坚称，审查委员会肯定能有所作为。他说：“我们能够理解公众的疑虑。在东南亚，Facebook 上每天都会出现数百万条需要复审的信息，不过我们相信，从现在起扎实工作，假以时日，未来 Facebook 上的舆论环境一定能够得到很大程度的净化。”他还表示，审查委员会是独立的实体，不从属于 Facebook，委员会有权否决 Facebook 甚至扎克伯格的决定。 

不过在东南亚，这项需要“从现在开始”的工作格外艰巨：Statista 数据显示，截至2019年1月，Facebook 在东南亚用户总数约为3.77亿。占到该平台20亿月活跃用户的19%，而根据比例计算，负责东南亚内容审核的 FOB 成员应当远远高于现在的人数。

更何况，东南亚本来就是 Facebook 各类虚假消息和错误言论的“重灾区”，那些煽动族群对立、歪曲事实的信息已经造成了很严重的后果。

2018年，Facebook 亚太政策主管 Mia Garlick 向路透社承认，该公司“对缅甸民间社会、学术界和其他团体提出的担忧反应太慢”，Facebook 过于迟缓的行动直接造成该国针对罗兴亚人的仇视言论泛滥，间接导致该族群至今仍在缅甸遭受歧视和迫害。在东南亚其他地方，Facebook 和 WhatsApp 在2016年菲律宾总统选举期间成为传播假消息的工具，而2019年在印度尼西亚，Facebook 也遭遇了类似批评。

巴尤尼也认为，FOB 中应该有更多来自东南亚的代表。他希望明年委员会能增加负责东南亚地区的成员数量。“我相信，Facebook 已经意识到东南亚的问题。公司已经开始评估各类假消息在缅甸、印度尼西亚和柬埔寨产生的消极影响。从反馈的报告中，我们可以看到 Facebook 愿意提高标准，制定对应政策，为社会创造更多价值。"

FOB 目前仅有一名成员负责东南亚的工作，但他面对的，有可能是成千上万接受过专业训练且资金充裕的水军。牛津大学2019年的一份研究报告显示，在印度尼西亚，某些政治派别直接花钱组织大批水军，在 Facebook 上编造各种假消息诋毁政治对手，这些诋毁不仅扰乱了舆论环境，也加深了印尼不同群体间的隔阂。

2017年，在印尼雅加达州州长选举期间就发生了一起严重的网络攻击和操纵案件。幕后黑手就是该国臭名昭著的水军组织 Saracen，该组织擅长编造虚假新闻以及煽动“群众斗群众”。在州长选举中，Saracen 受人指使，积极编造和散布关于雅加达前州长，候选人之一的 Basuki Tjahaja Purnama 的谣言。Sarahen 这么做的原因就是为了钱。据传，Sarahen 每写一篇污蔑 Purnama 的帖文，就可以获得7500美元的收入。

Facebook 后来关闭了涉及该团体的账号，并发表官方声明，表示有证据表明 Saracen 参与了有组织的虚假消息散布，并且暗中操纵舆论，随后，印尼警方展开专项行动，逮捕了该组织的领导人。

虽然 Facebook 会对平台内的乱象有所回应，但它的动作实在是太慢了。Facebook 只是在舆论全面爆发后才开始删帖，对于谣言的早期传播和公众言论的发酵基本没有管控，其结果就是，从木板上拔走了钉子，但留下了一个大洞。

扎克伯格经常说，Facebook 是一个“强大的新工具”，它让用户与他们所爱的人保持联系，让他们的声音被更多的人听到。然而，这个表述本身存在一些问题，并不是所有的声音都应该被更多人听到。在东南亚，Facebook 经常因为用户发出一些违背特定传统和习俗的内容而受到政府的“特殊照顾”。

泰国政府多次指责 Facebook 未能有效限制涉嫌诽谤君主的内容。而在泰国，诋毁王室是重罪，而 Facebook 上有一个名为“皇家市场”的群组经常发布一些让皇室不悦的内容，该账号于8月下旬被关闭，但类似的账号又重新出现。目前，Facebook 正在被泰国政府起诉。

在越南，Facebook 的一些内容也导致了政府对其的限制。据路透社报道，在越南，国有电信公司从2月中旬开始将 Facebook 的服务器关闭七周，严重影响了 Facebook 的广告收入。不得已，Facebook 只好在服务器重新开放后加强在越南地区的内容审核。这足以说明，在东南亚，FOB 不仅要甄别错误内容、打击水军，还要熟悉东南亚各个国家的政府态度和习俗，避免受到当地权威机关的排斥，鉴于东南亚有10几个国家，处理政府关系的工作并不轻松。 

带着这些悬而未决的问题，FOB 又将迎来一大考验。11月8日，缅甸将迎来大选，作为该国使用最广泛的社交媒体，Facebook 内容审核的压力毫无疑问会再次增加。这一次，FOB 能拦住铺天盖地的假消息吗？

文｜金恺悦@36氪出海

图 | Unsplash、图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