找寻前门外的“老字号”

前门外地区优越的地理位置，让大批商户把此地当作首选，由此孕育出不少老字号。著名的“八大祥”绸缎庄，就全部落脚在前门外一带。曾有朋友分析说，相声大师侯宝林先生的《卖布头》中，只提及“六大祥”，侯先生说：“瑞蚨祥、瑞林祥、广盛祥、益和祥、祥义号、廊房头条坐北朝南还有个谦祥益啊”。国人喜欢“四平八稳”的吉祥数字，于是人们共列出了八家绸缎庄，除了《卖布头》中的六家外，还加上了瑞生祥、瑞增祥。其实，当年在前门外地区的绸缎庄共有十多家。

类似的老字号，在前门外有很多。随着岁月的变迁，有的老字号仍在坚守，有的发展壮大，有的却只留存在老北京人的记忆中。

瑞晟号老账本

瑞蚨祥鸿记

祥义号

昔日老店前景不一

“八大祥”出现的时间，最早是同治年间的瑞林祥与谦祥益，最晚的则是光绪中后期的瑞蚨祥、瑞蚨祥鸿记与祥义号。最先停业的是瑞林祥东记，它是陪着清朝皇帝一起退出历史舞台的。接着便是瑞林祥，而瑞生祥与瑞增祥大约是在1935年前后歇业的。至于谦祥益，后来专营批发，零售方面的业务由分号益和祥在做。再往后，谦祥益干脆搬入益和祥的铺面，且于上世纪50年代更名为北京丝绸商店。如今，在前门外大街北段路西的谦祥益门脸，实乃其分号益和祥的老店铺。而多少年来一直坚守在原地的，或许只有瑞蚨祥和祥义号。

“八大祥”是时代的产物，它的发展历程，也是近代中国经济发展的缩影。老舍先生编著的话剧《茶馆》中，老刘麻子对着常四爷、松二爷等茶客，一面炫耀身上的洋布大褂，一面还不忘挤对土布袍褂。这便是如“八大祥”这样的民族工商业艰难发展的历史背景。

在商铺林立的大栅栏街巷内，瑞蚨祥、瑞蚨祥鸿记、祥义号的店面，绝对是好找的。这几家店面同属全国重点文物保护单位。同样作为国家文物保护单位的，还有挂着谦祥益牌匾的益和祥店面建筑。除此之外，“八大祥”的其他建筑就很难被找寻到了。

首先是瑞林祥与谦祥益开设于前门东西月墙的早期店铺，在民国初年改造“前门楼子”（正阳门城楼与箭楼，并拆除瓮城）的过程中，便片瓦不存了。只不过，除了谦祥益开设在东月墙的早期店面外，其在前门外鲜鱼口还开设了“谦祥益南号”，“庚子国变”后于钟鼓楼开设了“谦祥益北号”。到了宣统元年（1909年），在前门外廊房头条重建谦祥益。而今，谦祥益的这些早期铺面皆已无存。而位于鲜鱼口外的瑞林祥东记，也无从找寻。至于瑞生祥和瑞增祥，则已歇业九十年了。

除了“八大祥”，前门外地区还囊括了旧日餐饮业“八大堂”“八大楼”的相当部分。

有关“八大堂”的具体说法，目前并无众口一词的版本。但被普遍认可的，是位于前门外大栅栏西街（观音寺街）的惠丰堂、前门外西打磨厂的福寿堂、西四北三条（此前名为报子胡同）的同和堂与聚贤堂、地安门的庆和堂、什刹海前海北沿的会贤堂、前门外肉市街的天福堂，以及具体位置不详的福庆堂。其中至少有三家是在前门外。其他则大多地处内城，且利用旧时大户人家的宅院房舍。这样的布局，倒是与“八大堂”的档次相配。毕竟前来消费的客人，都是非富即贵的人物。

“八大堂”出现的时间，最早是清咸丰八年（1858年）的惠丰堂，最晚是清光绪二十八年（1902年）的福寿堂。如今，“八大堂”中只留下“惠丰堂”，且于上个世纪中叶迁址翠微商场，后又迁至翠微大厦，并开了分店。

在前门外地区，西打磨厂街179号的福寿堂旧址最容易找到。这家旧日的著名饭庄，不仅以擅长鲁菜而闻名京城，它还是最先在京城放映电影的地方。1902年初，有西班牙人来京推广“西洋影戏”。据说当时租用福寿堂，放映了三部短片：《黑人吃西瓜》、《脚踏车赛跑车》、《马沿墙壁上屋顶》。这些“影戏”上映三年多以后，由丰泰照相馆所拍摄的《定军山》问世，从而宣告中国电影的诞生。而《定军山》的放映地点，亦是丰泰照相馆老板任庆泰所经营的大亨轩茶楼，即如今前门外大栅栏的大观楼影院。

至于肉市街上的天福堂，由于资料匮乏，具体位置不易推测。肉市街上的广和楼、全聚德、正阳楼等倒是能找到原址。

惠丰堂的原址，于1932年的老地图上，标注的门牌号为“观音寺街10号”。如今，观音寺街早已更名为大栅栏西街。而原“观音寺街10号”可能是大栅栏西街17号，挨着著名的青云阁。惠丰堂究竟在哪里？惠丰堂饭庄的公众号文章中，或写着“惠丰堂设在前门外大栅栏观音寺街”，或写“惠丰堂还在大栅栏”，这多少是把两条相邻胡同混在一起了。

老字号种类繁多

所谓的“八大楼”，也如“八大堂”一样，是为凑齐吉祥数字才出现的。有关“八大楼”的具体说法，亦无众口一词的版本。昔日提到最多的，是位于东安门大街路北的东兴楼、前门外煤市街的泰丰楼与致美楼、宣武门外菜市口的鸿兴楼、虎坊桥香厂路口的新丰楼、前门外肉市街南口的正阳楼、王府井的安福楼、和平门外南新华街路东五道庙的春华楼。有些食客会把王府井八面槽的萃华楼与前门外珠市口的同春楼算进去，但不知该替换哪个出局。总体来说，这十座饭庄之中，有一半落脚前门外。

“八大楼”出现的年代，最早是开设于明末清初的致美楼，最晚的一家是创立于民国初年的春华楼。其他的几家，有一半是在晚清光绪年间开业。

泰丰楼西楼比较好找，其地处煤市街路西，挂着“西城区文物保护单位”的牌子。致美楼饭庄旧址则在大栅栏以南，也就是煤市街与粮食店街之间，距离六必居、中和戏院等不远。而今尚且留下店铺建筑，只是早已改为民居，且杂乱不堪。

肉市街南口路东的正阳楼旧址，如今早已淹没在商铺店面改造大潮中。在250米长的肉市街上，唯一能够留存印记的，是重新修葺的全聚德烤鸭店老门脸。至于其他店铺，就只能依靠老照片与老北京人的回忆了。

相比上述的几家，同春楼的店面消失得比较彻底。由于珠市口街面的扩宽，使得一些早年间的建筑不复存在。而地处五道庙的春华楼旧址，目前依然存在。它是一座二层小楼，在一片平房区多少有些显眼。

前门外地区的老字号，种类繁多。除了被列入“八大”的老店外，有名的店铺还有很多，比如天成斋饽饽铺、便宜坊烤鸭店、内联升鞋店、张一元茶庄，还有都一处的烧卖店、盛锡福帽店等。

曾经在廊房三条经营的瑞晟号酱肉铺以独具特色的酱猪肘子出名。这家店起始于清代，在解放战争时期停业，但仍留下当年的秘方、账本、老物件。其秘方所用的纸张薄如蝉翼，列明的各种调料也不乏老师傅的经验主义，比如某种调料的量是“一撮”，人手大小不一，这“一撮”该如何量化，曾让坚守“瑞晟号堂训”的第五代传人多次实验。瑞晟号老账本上贴着当年上税的税票，账本对账目记载甚详，包括每天的进货数量、销量，以及与其他老字号的生意往来。如账上记载：杨梅竹斜街王记购肘10斤；皮条胡同李记赊肘3斤等。

瑞晟号老账本上所记载的杨梅竹斜街实乃宝地，这里至今还留存着泰丰楼西楼旧址、东升平浴池旧址、梁诗正旧居、青云阁旧址、酉西会馆（沈从文初次来京时居住过的地方）等各类文化遗存。当然，此地还于民国时期开设过至少7家书局：世界书局、开明书局、中正书局、广益书局、环球书局、大众书局、中华印书局。昔日，任职于北洋教育部的周树人，便经常自琉璃厂西街、东街、一尺大街至杨梅竹斜街一带转悠。这一路上，出售文房四宝、文玩碑帖、书籍字画的店铺众多。转悠乏了，周树人会去青云阁等处吃些东西，到东升平浴池泡个澡，安逸得很。

现如今，杨梅竹斜街的文化气息一点儿不少，只是没有了往日的喧嚣。曾经的7家书局，我最希望找到开明书局旧址，可惜未能如愿。开明书局与北京历史地理学的开拓者侯仁之先生有关。在通县潞河中学读书的侯仁之先生，曾从学校徒步走到杨梅竹斜街。他往返100多里路，从开明书局里买了《中学生》1932年第1期。这期杂志的一篇名为《敬告今日青年》的文章，对侯仁之先生的影响极大，为其选择历史地理专业打下了基础。

（文中图片为作者摄影）